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凯发k8书摘 北平记忆1930—1949|申搏官网|

  幕墙铝单板ღ✿ღ,铝单板ღ✿ღ,凯发APPღ✿ღ。凯发官方网站ღ✿ღ,我出生于辽宁沈阳ღ✿ღ,生日是1929年元月7日ღ✿ღ,至少后来的户口本是这样记录的ღ✿ღ。懂事后ღ✿ღ,我一直记得我的生日是1月8日ღ✿ღ。解放后ღ✿ღ,派出所发来的户口簿ღ✿ღ,不小心弄错了ღ✿ღ,变成1月7日ღ✿ღ,只能将错就错了ღ✿ღ。出生时的细节ღ✿ღ,父母没告诉过我ღ✿ღ,只晓得是在沈阳城里的一家医院ღ✿ღ。

  1929年ღ✿ღ,中国东北的局势非常紧张ღ✿ღ。1928年6月发生皇姑屯事件ღ✿ღ,奉系军阀张作霖乘坐的列车经过京奉ღ✿ღ、南满铁路交会处时ღ✿ღ,被日本关东军预埋的炸药炸毁ღ✿ღ。张作霖被炸成重伤ღ✿ღ,当日不治去世ღ✿ღ。少帅张学良为报杀父之仇ღ✿ღ,决定东北易帜ღ✿ღ,归顺蒋介石为首的国民政府ღ✿ღ。1929年ღ✿ღ,国民政府对中国部分省市的行政区划作了调整ღ✿ღ。我出生时ღ✿ღ,辽宁还叫奉天省ღ✿ღ,沈阳叫奉天市ღ✿ღ。几个月后ღ✿ღ,奉天省更名辽宁省ღ✿ღ,奉天市变成了沈阳市ღ✿ღ。

  当时父亲金涛就在京奉铁路(北京—奉天)做铁路工程师ღ✿ღ。奉天更名后ღ✿ღ,随之变北宁铁路ღ✿ღ。1931年ღ✿ღ,我已经两岁ღ✿ღ,东北发生“九一八”事变ღ✿ღ。日本军炸毁了日本修建并管理的南满铁路ღ✿ღ,而后嫁祸于中国军队ღ✿ღ,借机炮轰并占领了沈阳ღ✿ღ。事变之后ღ✿ღ,国民政府把北宁铁路的工程技术人员及家属撤回到北平ღ✿ღ,包括我们全家ღ✿ღ。沈阳虽然是我的出生地ღ✿ღ,但只待了两年多ღ✿ღ,还在摇篮里ღ✿ღ,完全没有印象ღ✿ღ。

  我父亲名叫金涛ღ✿ღ,本名义涛ღ✿ღ,号旬卿ღ✿ღ,祖籍浙江绍兴湖塘ღ✿ღ,1888年生于绍兴ღ✿ღ。他曾跟我提起ღ✿ღ,祖先原本姓刘ღ✿ღ。五代十国时ღ✿ღ,吴越的开国之王叫钱镠ღ✿ღ,因镠与刘同音ღ✿ღ,为了避讳ღ✿ღ,该国的刘姓人ღ✿ღ,皆去掉繁体字刘字的卯头刀旁ღ✿ღ,改为金氏ღ✿ღ。我查过书ღ✿ღ,真有这事ღ✿ღ。

  我出生时ღ✿ღ,父亲已经四十岁ღ✿ღ,人到中年ღ✿ღ。回北平后ღ✿ღ,父亲仍在北宁铁路谋事ღ✿ღ。不久转到平绥铁路(北平—绥远)出任工务处长ღ✿ღ,那是铁路上的要职ღ✿ღ。平绥铁路ღ✿ღ,由中国最早一批留美幼童ღ✿ღ、耶鲁大学毕业的铁道专家詹天佑设计ღ✿ღ。詹先生人称中国铁路之父ღ✿ღ,父亲到任时ღ✿ღ,他已过世ღ✿ღ。

  我没见过祖父ღ✿ღ、祖母ღ✿ღ,他们去世很早ღ✿ღ。古时候ღ✿ღ,祖上在绍兴是酿酒的ღ✿ღ。历史上ღ✿ღ,绍兴酒一直很出名ღ✿ღ。绍兴另一个出名的是师爷ღ✿ღ。我祖上后来改行做师爷ღ✿ღ,在衙门里给人写状子谋生ღ✿ღ。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ღ✿ღ,父亲在清华填表ღ✿ღ。家庭出身一栏ღ✿ღ,他填的是“前清刑幕”ღ✿ღ。所谓刑幕ღ✿ღ,即刑名幕友ღ✿ღ,是清政府机构中专门办理司法诉讼的幕友ღ✿ღ,简称刑幕ღ✿ღ。到我父亲这辈ღ✿ღ,他们四兄弟多半还是做师爷ღ✿ღ。后来不兴叫师爷了ღ✿ღ,但还是在官府ღ✿ღ、法院做文书ღ✿ღ。最后只有我父亲跳出了行当ღ✿ღ。他先去了东吴学堂念书ღ✿ღ。那是1900年美国基督教监理会创办的ღ✿ღ,也是中国最早以现代学科创设的大学ღ✿ღ。读完后ღ✿ღ,他考上唐山路矿学堂ღ✿ღ。该校创办于1896年ღ✿ღ,前身是北洋铁路官学堂ღ✿ღ,也就是以后的唐山交大ღ✿ღ。1906年ღ✿ღ,他是路矿学堂首期学生ღ✿ღ。据说一直是班上头一名ღ✿ღ,拿最高的奖学金ღ✿ღ。当时还是清朝ღ✿ღ,学校规定ღ✿ღ,奖学金只凭成绩颁发ღ✿ღ。一些家境困难的学生不满ღ✿ღ,闹学潮ღ✿ღ,要求全公费ღ✿ღ,并推选我父亲作为学生代表与校方交涉ღ✿ღ。校方非常恼火ღ✿ღ,但父亲不肯认错ღ✿ღ。虽然他是优等生ღ✿ღ,校方还是毫不留情地把他开除了ღ✿ღ。之后他辗转到了上海ღ✿ღ,进了南洋工学ღ✿ღ。该校1896年由洋务派人士盛宣怀创立ღ✿ღ,就是现在的上海交大ღ✿ღ。

  1909年ღ✿ღ,父亲在南洋公学只待了短短半年ღ✿ღ,即考取了庚子赔款奖学金公费留美ღ✿ღ,他是庚款第一届学生ღ✿ღ,也叫首批清华公费留美ღ✿ღ。1909年10月12日发榜ღ✿ღ,同届录取的有梅贻琦ღ✿ღ、程义发ღ✿ღ、金邦正ღ✿ღ、胡刚复ღ✿ღ、王士杰等四十七人ღ✿ღ。父亲名列第三名ღ✿ღ,去了康奈尔大学ღ✿ღ,攻读土木工程学士ღ✿ღ。当时工科博士ღ✿ღ、硕士极少ღ✿ღ。大学一念完ღ✿ღ,他就回国了ღ✿ღ。他的同学金邦正ღ✿ღ、梅贻琦后来都做过清华校长ღ✿ღ。

  上世纪八十年代ღ✿ღ,我的小儿子纪湘清华毕业后去美国留学ღ✿ღ,他联系了康奈尔大学校史馆ღ✿ღ,找到他爷爷当年的毕业留言册ღ✿ღ。毕业那年ღ✿ღ,我父亲二十三岁ღ✿ღ。毕业照右边有段英文描述ღ✿ღ,说他“不远万里(英里)”来到康奈尔读书ღ✿ღ,回国后ღ✿ღ,他最大的愿望是建造一座打破世界纪录的双铰拱桥ღ✿ღ。

  父亲给人的印象比较严厉ღ✿ღ,不爱讲笑话ღ✿ღ、很少开玩笑ღ✿ღ,对小孩更是严肃ღ✿ღ,几乎不跟我们说笑ღ✿ღ,也很少跟我们一起游戏玩耍ღ✿ღ。传统的中国严父ღ✿ღ,只是耳提面命ღ✿ღ,告诉你应该做什么ღ✿ღ。他很喜欢散步ღ✿ღ,去北海一定带上我们ღ✿ღ。说话时ღ✿ღ,他有绍兴口音ღ✿ღ,夹杂着上海话ღ✿ღ,可能与当年在上海读过书有关ღ✿ღ。在北平ღ✿ღ,他往来的朋友多是南方人ღ✿ღ,江浙一带的ღ✿ღ,听得多了ღ✿ღ,我对上海话也能听懂七八成ღ✿ღ。在公务场合ღ✿ღ,他完全讲北京官话ღ✿ღ。在南方人里ღ✿ღ,他的国语还算标准ღ✿ღ。

  民国二十三年七月ღ✿ღ,作为平绥铁路工务处长ღ✿ღ,他陪同当年留美的老同学金邦正ღ✿ღ、任叔永ღ✿ღ、陈衡哲ღ✿ღ、胡适等走了一趟平绥铁路ღ✿ღ。同行的还有胡适的儿子胡思杜ღ✿ღ。他很少谈及当年的留美经历ღ✿ღ。记忆中ღ✿ღ,他说过几个似乎并不重要的故事ღ✿ღ:在康奈尔读书时ღ✿ღ,他要自己开伙做饭ღ✿ღ。有一天ღ✿ღ,他去当地的店里买米ღ✿ღ,一旁的美国人面露惊讶ღ✿ღ,这个中国人怎么买那么多的米ღ✿ღ!他们不知道ღ✿ღ,中国人是吃米饭的ღ✿ღ,不吃面包ღ✿ღ,都这样买米ღ✿ღ。

  赴美留学ღ✿ღ,是他一生很重要的经历ღ✿ღ。当年ღ✿ღ,中国在科学技术上远远落后于西方ღ✿ღ,使他坚信科学才能救国ღ✿ღ。留学时ღ✿ღ,他很刻苦ღ✿ღ,学了很多ღ✿ღ。当年ღ✿ღ,胡适先生跟我父亲在康奈尔是同学ღ✿ღ,也是好友ღ✿ღ。胡适起先读的是农学ღ✿ღ,但完全不感兴趣ღ✿ღ。有一阵子ღ✿ღ,胡适打牌上了瘾ღ✿ღ。父亲是中国同学会主席ღ✿ღ,又比他年长ღ✿ღ,时常提醒他ღ✿ღ。胡适日记中有一段记载ღ✿ღ:“今日ღ✿ღ,迁居世界学生会所ღ✿ღ,初次离群索居ღ✿ღ,殊觉凄冷ღ✿ღ。昨日ღ✿ღ,与金涛君相戒不复打牌ღ✿ღ。”在这之后ღ✿ღ,据说他的日记中再无出现打牌的记录ღ✿ღ。胡适后来转向了人文学科ღ✿ღ,成为思想大家ღ✿ღ。

  归国后ღ✿ღ,他先去了北京大学短暂任教ღ✿ღ,教化学ღ✿ღ。他曾经提起ღ✿ღ,当年在教过的学生中ღ✿ღ,有一位名叫张国焘ღ✿ღ,是理工预科班的ღ✿ღ,“五四运动”的学生领袖之一ღ✿ღ,后来成为中共早期领导人ღ✿ღ,出席过在上海召开的中共一大ღ✿ღ。不过当时没有什么印象凯发k8ღ✿ღ。父亲是学工的ღ✿ღ,更希望为国家做工业ღ✿ღ、实业ღ✿ღ。离开北大后ღ✿ღ,他就进入了铁路业ღ✿ღ。清朝晚期ღ✿ღ,中国被迫签订了一系列条约ღ✿ღ,使列强取得在中国修建铁路的权利ღ✿ღ。他一心想为中国修建自己的铁路ღ✿ღ。

  我母亲是湖南长沙人ღ✿ღ,名叫张孝劬ღ✿ღ。我的小儿子名叫纪湘ღ✿ღ,就是纪念祖母的湖南故乡ღ✿ღ。母亲父母早亡ღ✿ღ,很小就过继给了伯父张伯熙ღ✿ღ。他是清末重臣ღ✿ღ,教育家ღ✿ღ,晚清新派人物ღ✿ღ,官至工部尚书ღ✿ღ、礼部尚书ღ✿ღ、京师大学堂管学大臣ღ✿ღ,相当于今天的大学校长ღ✿ღ。京师大学堂的章程就是他起草的ღ✿ღ。二十世纪初年ღ✿ღ,还曾短暂出任过北大校长ღ✿ღ。母亲在长沙度过了童年ღ✿ღ,后来移居北平ღ✿ღ。娘家办银行ღ✿ღ,做金融ღ✿ღ,家境优渥ღ✿ღ。她比父亲小十二岁ღ✿ღ,是个新派知识女子ღ✿ღ,不裹脚ღ✿ღ,北师大女附中毕业ღ✿ღ,是所名校ღ✿ღ。北师大女附中毕业后ღ✿ღ,经好友做媒ღ✿ღ,也算自由恋爱ღ✿ღ,认识了我父亲ღ✿ღ。结婚后她就一心持家ღ✿ღ,做了家庭主妇ღ✿ღ。父亲归国后结过一次婚ღ✿ღ,但因为夫妻间脾气不合ღ✿ღ,经常口角ღ✿ღ,关系不睦ღ✿ღ,也没要孩子ღ✿ღ,很快就分手了ღ✿ღ。父母结婚是在北京ღ✿ღ,1926年或1927年的光景ღ✿ღ,婚后生了四个孩子ღ✿ღ,我哥哥ღ✿ღ、我ღ✿ღ、我弟和我妹ღ✿ღ。

  家境虽好ღ✿ღ,父亲薪水也高ღ✿ღ,但母亲特别节俭ღ✿ღ,很能持家ღ✿ღ。除了用厨子ღ✿ღ、奶妈ღ✿ღ、保姆ღ✿ღ、车夫ღ✿ღ,其他能省即省ღ✿ღ,从不铺张ღ✿ღ。她穿着也不讲究ღ✿ღ,很少绫罗绸缎ღ✿ღ。旧的内衣ღ✿ღ,缝缝补补再穿ღ✿ღ。家里的奶妈ღ✿ღ、保姆ღ✿ღ,多半在家里做了一辈子ღ✿ღ。好几个都是我们送的终ღ✿ღ。最后一个保姆ღ✿ღ,是魏奶妈ღ✿ღ。年轻时生完第二个孩子ღ✿ღ,她就从乡下逃出来了ღ✿ღ,因为丈夫家暴ღ✿ღ。在农村ღ✿ღ,婆婆通常特别厉害ღ✿ღ,总希望儿子找机会惩罚媳妇ღ✿ღ。儿子觉得媳妇没错ღ✿ღ,干吗打她ღ✿ღ。儿子不听话ღ✿ღ,老太太就发脾气ღ✿ღ,儿子没法子ღ✿ღ,就找茬打老婆ღ✿ღ。后来打习惯了ღ✿ღ。老太太一不高兴ღ✿ღ,她就挨打ღ✿ღ。那是上世纪三十年代ღ✿ღ。她奶水好ღ✿ღ,给我妹妹当奶妈ღ✿ღ。后来她全家都从乡下搬到了北平ღ✿ღ。

  在家里ღ✿ღ,母亲跟湖南的亲戚说长沙话ღ✿ღ,跟我们说国语ღ✿ღ。她也喜欢散步ღ✿ღ,经常陪父亲外出遛弯ღ✿ღ。有时到北海ღ✿ღ、后海ღ✿ღ、王府井ღ✿ღ,就在家边上ღ✿ღ。她是个知识妇女ღ✿ღ。如果父亲训斥孩子ღ✿ღ,她会心疼ღ✿ღ。不过ღ✿ღ,她当面不说父亲ღ✿ღ,给男人留面子ღ✿ღ。事后会偷偷给车夫塞点钱ღ✿ღ,让他带我们去外面玩ღ✿ღ,避一避风头ღ✿ღ。父亲待人很好ღ✿ღ,但脾气有些急躁ღ✿ღ。母亲明白这个理ღ✿ღ,也不跟他吵ღ✿ღ。记得有一回ღ✿ღ,两人闹矛盾ღ✿ღ,她一生气ღ✿ღ,就让车夫送自己回娘家了ღ✿ღ。她不理父亲ღ✿ღ,也不吵ღ✿ღ。父亲觉得没趣了ღ✿ღ,赶快上她娘家说好话ღ✿ღ,道个歉ღ✿ღ,再接她回家来ღ✿ღ。

  我童年的回忆ღ✿ღ,都在北平ღ✿ღ。父亲在铁路局待遇优厚ღ✿ღ,我们家至少是中等以上的生活水准ღ✿ღ。从沈阳迁回北平后ღ✿ღ,父亲买下一个大院子凯发k8ღ✿ღ,安了家ღ✿ღ。宅子在地安门ღ✿ღ,北京皇城四门之一ღ✿ღ,鼓楼南面ღ✿ღ,景山以北ღ✿ღ。地址是地安门东板桥酒醋局13号ღ✿ღ。宅院很大ღ✿ღ,有五十来间房ღ✿ღ。我们一家子独住太浪费ღ✿ღ,就只住后院ღ✿ღ,前院租给了父亲的一位朋友ღ✿ღ,也是他从前的同学ღ✿ღ,名叫嵇铨ღ✿ღ。后来出任过北平的建设署长ღ✿ღ。后来家境不宽裕ღ✿ღ,把后院一些空房也租了出去ღ✿ღ。那栋大宅ღ✿ღ,原是清朝一个富姓大家族的ღ✿ღ。后来家道中落ღ✿ღ,被迫出卖房产ღ✿ღ,成了我们家ღ✿ღ。

  我兄妹四人ღ✿ღ,三男一女ღ✿ღ,或是受了父亲影响ღ✿ღ,最后都学了工科ღ✿ღ。按照家谱ღ✿ღ,我们是“国”字辈ღ✿ღ。大哥ღ✿ღ,金国幹ღ✿ღ;我是老二ღ✿ღ,金国藩ღ✿ღ;老三ღ✿ღ,弟弟金国梁ღ✿ღ;老四是女孩ღ✿ღ,妹妹金国芬ღ✿ღ。三兄弟ღ✿ღ,各有名号ღ✿ღ,我是仲屏ღ✿ღ,哥哥ღ✿ღ、弟弟的名号忘了ღ✿ღ。大哥后来成为一位知名石油专家ღ✿ღ,毕业于辅仁大学ღ✿ღ,专长是煤化油ღ✿ღ。弟弟金国梁ღ✿ღ,清华毕业ღ✿ღ,读土木工程ღ✿ღ。毕业后ღ✿ღ,他在中科院哈尔滨地震与力学研究所工作ღ✿ღ,二十年前因高血压去世ღ✿ღ。他很聪明ღ✿ღ。金国芬ღ✿ღ,也是清华毕业并留校ღ✿ღ,是清华自动化系的教授ღ✿ღ。她丈夫也是清华教授ღ✿ღ,叫陈允康ღ✿ღ。他们都已退休ღ✿ღ。好几个孩子也是清华毕业的ღ✿ღ。我们家与清华有三代渊源ღ✿ღ,有人说我们是清华世家ღ✿ღ,也不为过ღ✿ღ。

  我们四个兄妹ღ✿ღ,家里最忙时有三个奶妈或保姆ღ✿ღ,帮母亲照看我们ღ✿ღ。我的保姆是一位老太太ღ✿ღ,其实是我母亲幼年时的奶妈ღ✿ღ,后来又把她从湖南带到北平ღ✿ღ,跟了一辈子ღ✿ღ。保姆非常疼爱我ღ✿ღ,后来患了脑溢血ღ✿ღ,瘫痪在床多年ღ✿ღ,一直住在我家ღ✿ღ,直到病故ღ✿ღ。我哥哥也有个保姆专门带他ღ✿ღ。回头看ღ✿ღ,虽然当时中国很动荡ღ✿ღ,我的童年还是安宁ღ✿ღ、舒适的ღ✿ღ,和同辈人相比ღ✿ღ,我可以说是幸运的ღ✿ღ。

  我们家的摆设比较新派ღ✿ღ,没什么老式红木家具ღ✿ღ,多是西式的沙发ღ✿ღ、桌ღ✿ღ、椅ღ✿ღ、床ღ✿ღ。上世纪三十年代ღ✿ღ,北平已很新潮ღ✿ღ。我家的宅子很传统ღ✿ღ,充满中国味道ღ✿ღ,雕花刻工非常讲究ღ✿ღ。两间主房的顶上都有个小阁楼ღ✿ღ,不让上去ღ✿ღ,以前专门放置皇帝赐封的物品ღ✿ღ。几个屏风ღ✿ღ、隔断都是中式的ღ✿ღ。父亲学的是工科ღ✿ღ,但古文功底深厚ღ✿ღ,字也写得漂亮ღ✿ღ。他买了全套《二十四史》ღ✿ღ,装在四个玻璃柜子里ღ✿ღ。

  院子的布局ღ✿ღ,我至今记得很清楚ღ✿ღ:北屋ღ✿ღ,是正房ღ✿ღ。东西厢房ღ✿ღ,西厢房是客厅ღ✿ღ,很大的三间ღ✿ღ,内有卫生间ღ✿ღ。我家是中西合璧ღ✿ღ,现代的洗手间ღ✿ღ、浴室都有ღ✿ღ。北屋ღ✿ღ,三大间ღ✿ღ,两个耳房ღ✿ღ。耳房有一间比较大ღ✿ღ,也有卫生间ღ✿ღ、抽水马桶和盆浴申搏官网ღ✿ღ。另一间耳房ღ✿ღ,后面有个走廊ღ✿ღ,通往外面一排房子ღ✿ღ。父亲买下宅子后ღ✿ღ,安装了当时还是奢侈品的自来水ღ✿ღ。用抽水马桶ღ✿ღ,必须得有自来水ღ✿ღ。1937年ღ✿ღ,日本人占领北平ღ✿ღ。父亲怕打起仗来没水喝ღ✿ღ,专门在院子里打了一口手压机井ღ✿ღ,用水管直接通到厨房ღ✿ღ。当时ღ✿ღ,只有少数人家用得起ღ✿ღ,得专门接水管ღ✿ღ。北平最早的自来水公司成立于1908年ღ✿ღ。据史料记载ღ✿ღ,三十年代中叶ღ✿ღ,北平城里的自来水私家用户有两万多家ღ✿ღ。一般人家ღ✿ღ,都得靠外面送水ღ✿ღ。我们住的胡同ღ✿ღ,每天就有送水的ღ✿ღ。一个独轮车ღ✿ღ,两侧各挂着一桶水ღ✿ღ,挨家挨户送去ღ✿ღ。小时候ღ✿ღ,我们淘气ღ✿ღ,看到送水人来ღ✿ღ,就把他水桶的塞子一拔ღ✿ღ,一侧漏水ღ✿ღ,两边就失去平衡ღ✿ღ,独轮车就倒了ღ✿ღ。记得离我家不远ღ✿ღ,拐个弯儿ღ✿ღ,是黄花门大街ღ✿ღ,那里就有个送水站ღ✿ღ。

  东厢房ღ✿ღ,是饭厅ღ✿ღ。里面还有个小房间ღ✿ღ,当客房ღ✿ღ。亲戚朋友来了ღ✿ღ,就住那儿凯发k8ღ✿ღ。有个堂兄ღ✿ღ,名叫金贵铸ღ✿ღ,当时在北大念书ღ✿ღ,就住在客房ღ✿ღ。解放后ღ✿ღ,他当了上海耀龙化工厂的总工程师ღ✿ღ。东厢房背后ღ✿ღ,是个大厨房ღ✿ღ,有三大间ღ✿ღ。家里的大师傅在那里做菜ღ✿ღ。他只管做菜ღ✿ღ,食材多半由店家送货上门ღ✿ღ。我家的餐桌上ღ✿ღ,主要是苏杭江南的风味ღ✿ღ,合父亲的口味ღ✿ღ。母亲很小离开湖南到北平念书ღ✿ღ,已基本上不吃辣ღ✿ღ。

  三十年代ღ✿ღ,家里还没用上煤气ღ✿ღ,全是烧煤ღ✿ღ。厨房的炉灶ღ✿ღ,两个大火眼ღ✿ღ,煤直接放在下面ღ✿ღ,用柴火点着ღ✿ღ。不是蜂窝煤ღ✿ღ,是一块一块的煤ღ✿ღ,多半来自山西ღ✿ღ,很容易燃烧ღ✿ღ,火苗大ღ✿ღ,厨房顶上有个天窗通风ღ✿ღ。如果煤不够ღ✿ღ,就要买煤粉做煤球ღ✿ღ,有专门摇煤的帮你摇成煤球ღ✿ღ。每户人家都有个小煤堆ღ✿ღ。屋里取暖ღ✿ღ,都用大炉子ღ✿ღ,挺高ღ✿ღ,有烟筒直接通出去ღ✿ღ。卧室ღ✿ღ、客房ღ✿ღ,都要装上取暖炉ღ✿ღ,铁的ღ✿ღ,放在房间中央ღ✿ღ。排烟管的管子是薄铁皮的ღ✿ღ,直接通出室外ღ✿ღ。冬天ღ✿ღ,佣人会帮助点火ღ✿ღ。晚上ღ✿ღ,得把炉子给焖上ღ✿ღ,一大早再挑起火来ღ✿ღ,加煤ღ✿ღ。每到冬天ღ✿ღ,就得把取暖管道装上ღ✿ღ,过了冬再拆下来ღ✿ღ。

  记得还有个门房ღ✿ღ,在我们家待了几十年ღ✿ღ,快到“文化大革命”爆发才离开的ღ✿ღ。他年轻时在平绥铁路当茶房ღ✿ღ,父亲挺喜欢他ღ✿ღ,就把他弄到家里做事了ღ✿ღ。他的家境困难ღ✿ღ,后来把老婆也从乡下接来了ღ✿ღ。他们没孩子ღ✿ღ,就住在门房里间ღ✿ღ。

  那时ღ✿ღ,私家电话还很稀罕ღ✿ღ。北平的电话号码只有四位数ღ✿ღ,分区ღ✿ღ,各个区局不一样ღ✿ღ,都是邮电局接线员人工接驳ღ✿ღ。我家的电话ღ✿ღ,黑色的机子ღ✿ღ,就装在堂屋ღ✿ღ,一进门就是ღ✿ღ。印象中ღ✿ღ,使用率不低ღ✿ღ。比如ღ✿ღ,要买个面包ღ✿ღ,打个电话ღ✿ღ,附近的面包坊会送上门ღ✿ღ。母亲在家ღ✿ღ,寂寞时喜欢打个电话ღ✿ღ,跟闺蜜ღ✿ღ、朋友聊个天ღ✿ღ。当时ღ✿ღ,北平的家庭用电已比较普及ღ✿ღ。除了照明ღ✿ღ,收音机也开始时兴ღ✿ღ。当时ღ✿ღ,中国还没有国产收音机ღ✿ღ,父亲用的是一台RCA(美国无线电公司ღ✿ღ,Radio Corporation America)电子管收音机ღ✿ღ。日本人占领北平后ღ✿ღ,严令禁止收听短波ღ✿ღ。若搜查到短波收音机ღ✿ღ,则将短波装置剪断ღ✿ღ。事后ღ✿ღ,父亲又把短波接上ღ✿ღ,在家偷偷地收听ღ✿ღ。日本人投降的消息ღ✿ღ,我们很早就从短波那里知道了ღ✿ღ。收音机放在堂屋ღ✿ღ,正面有一个炕ღ✿ღ,木板的ღ✿ღ。父亲休息时ღ✿ღ,喜欢躺在炕上听收音机ღ✿ღ。有时母亲也躺着ღ✿ღ,听当地的电台ღ✿ღ。父亲英文好ღ✿ღ,常听BBC新闻ღ✿ღ。“文革”抄家ღ✿ღ,这台老收音机也没了ღ✿ღ。

  三十年代ღ✿ღ,北平的现代邮政设施已基本健全ღ✿ღ,我家不远处就有个邮筒ღ✿ღ。如果要汇款ღ✿ღ,就得专门去地安门的邮局ღ✿ღ。邮差每天上门送信ღ✿ღ。父亲还订了些报纸ღ✿ღ,如《大公报》ღ✿ღ,还有份专业的英文杂志《美国工程评论》ღ✿ღ。

  周末ღ✿ღ,家里常有客人拜访ღ✿ღ、餐叙ღ✿ღ,多半是父亲的下属ღ✿ღ,还有他留美时的同窗友人ღ✿ღ,包括康奈尔时期的老同学胡适ღ✿ღ。胡先生住在东厂胡同ღ✿ღ,父亲也去他那里走动ღ✿ღ。父亲有些医界的朋友ღ✿ღ,都是协和医院的医生ღ✿ღ。后来当过新中国外交部部长的黄华也来过家里ღ✿ღ。燕京大学的创办人司徒雷登ღ✿ღ,也是家里的座上宾ღ✿ღ。后来他当了美国驻华大使ღ✿ღ。毛主席曾为他写过“别了ღ✿ღ,司徒雷登”申搏官网ღ✿ღ,我们这代中国人都知道他ღ✿ღ。

  四岁时ღ✿ღ,我开始接受新式教育ღ✿ღ,父母把我送进一家幼儿园——孔德幼稚园ღ✿ღ。去幼稚园前ღ✿ღ,我在家里就是玩耍ღ✿ღ、游戏ღ✿ღ,有保姆看着我ღ✿ღ。不记得父母对我有过什么学前教育ღ✿ღ。我自小喜欢动手ღ✿ღ,喜欢把东西拆了再装ღ✿ღ,乐此不疲ღ✿ღ。过年时ღ✿ღ,一放炮竹ღ✿ღ,我就特别兴奋ღ✿ღ。当时北京有个中法大学ღ✿ღ,前身是民国初年蔡元培先生创立的法文预备学校ღ✿ღ。孔德幼稚园就是它创办的ღ✿ღ,在东华门ღ✿ღ。家里雇了人力车ღ✿ღ,每天送我和哥哥上学ღ✿ღ。哥哥比我高一班ღ✿ღ。每天一早去ღ✿ღ,下午两三点钟接回家ღ✿ღ。幼稚园里没有外国老师ღ✿ღ,都是中国人ღ✿ღ。除了各种游戏ღ✿ღ,就是跳舞ღ✿ღ、唱歌ღ✿ღ,也不念什么书ღ✿ღ,就是玩ღ✿ღ。听父母说过ღ✿ღ,我在幼稚园很爱哭ღ✿ღ,是出了名的ღ✿ღ。我不喜欢那里ღ✿ღ。一年后ღ✿ღ,我升上了孔德小学ღ✿ღ,那里教法语ღ✿ღ。父亲是留美的ღ✿ღ,觉得法语不那么有用ღ✿ღ。小学三年级后ღ✿ღ,就把我和我哥转到了育英小学ღ✿ღ,一所教会学校ღ✿ღ,就在灯市口ღ✿ღ。

  我在育英一直读到初中毕业ღ✿ღ。育英是一所很有名的男校ღ✿ღ,完全采用新式教育ღ✿ღ。每班三十多人ღ✿ღ。小学四年级开始教英语ღ✿ღ。我后来英语较好ღ✿ღ,跟小学打下的基础很有关系ღ✿ღ。老师都是中国人ღ✿ღ,但英语都不错ღ✿ღ。课程有语文ღ✿ღ、算术ღ✿ღ、英文ღ✿ღ、常识ღ✿ღ,常识包括历史ღ✿ღ、地理ღ✿ღ。还有音乐ღ✿ღ、美术ღ✿ღ。除了唱歌ღ✿ღ,音乐课上还教过五线谱ღ✿ღ。老师弹钢琴ღ✿ღ,我们唱中外歌曲ღ✿ღ,包括圣诞歌ღ✿ღ、弥撒歌ღ✿ღ。可惜我天生不太喜爱音乐ღ✿ღ。父亲对西方古典音乐好像兴趣不大ღ✿ღ。他更喜爱中国的京剧ღ✿ღ。

  育英学校对体育特别看重ღ✿ღ,玩各种球类ღ✿ღ,培养了我终身对体育的爱好ღ✿ღ。近些年ღ✿ღ,我喜欢打网球ღ✿ღ,就是受当年小学体育课的影响ღ✿ღ。日本人占据北平后ღ✿ღ,经常玩垒球ღ✿ღ。我们在院子里也学着打ღ✿ღ,把玻璃都打碎了ღ✿ღ。

  父亲对我们的管教很严格ღ✿ღ。每逢寒暑假ღ✿ღ,他都专门请家庭教师为我们补习英语和古文ღ✿ღ。虽然受过西方教育ღ✿ღ,但父亲望子成龙心切ღ✿ღ,总想把自己的儿女培养成“超人”ღ✿ღ。如果成绩考得不好ღ✿ღ,我们在家里有时也免不了受皮肉之苦ღ✿ღ。记得有几次ღ✿ღ,他读完我们写的作文ღ✿ღ,大骂“狗屁”ღ✿ღ,把文章撕成碎片ღ✿ღ,撒了一地ღ✿ღ。他对我们的教诲很传统ღ✿ღ:“己所不欲ღ✿ღ,勿施于人”ღ✿ღ,“宁人负我ღ✿ღ,勿我负人”ღ✿ღ,“不怕胯下之辱”ღ✿ღ。他做事认真ღ✿ღ,对我一生有极大影响ღ✿ღ。

  小学毕业ღ✿ღ,我直升育英中学ღ✿ღ,后改名叫北京二十八中ღ✿ღ,旁边是贝满女中ღ✿ღ,也很有名ღ✿ღ,1864年美国基督教公理会创办ღ✿ღ,著名的校友包括曾任中国卫生部部长的李德全ღ✿ღ、作家冰心ღ✿ღ、复旦校长谢希德ღ✿ღ、话剧演员孙维世等ღ✿ღ。因是私校ღ✿ღ,学费很贵ღ✿ღ。育英曾出过“双元金榜”ღ✿ღ,也就是初中ღ✿ღ、高中会考ღ✿ღ,冠军都出自育英ღ✿ღ。我的同学大部分家境优越ღ✿ღ,不少是富商ღ✿ღ、教授ღ✿ღ、医生ღ✿ღ、外交官的子弟ღ✿ღ,也有些留洋学生的孩子ღ✿ღ。当时北京的中学有四大名校ღ✿ღ,育英ღ✿ღ、贝满ღ✿ღ,汇文ღ✿ღ,还有慕贞女校ღ✿ღ。

  1937年ღ✿ღ,日本入侵北平ღ✿ღ,我们家境开始走下坡路ღ✿ღ。此时ღ✿ღ,父亲回到北平已七年ღ✿ღ,在外资和华商银行有不少存款ღ✿ღ。上海的存款ღ✿ღ,因全部换成日元ღ✿ღ,加上手上的股票大跌ღ✿ღ,损失惨重ღ✿ღ。家里的佣人只剩下一个ღ✿ღ,车夫也没了ღ✿ღ。所有家产ღ✿ღ,只剩下北京这栋老房子ღ✿ღ。北平沦陷前ღ✿ღ,父亲还在平绥铁路局做事ღ✿ღ。他告诉家里ღ✿ღ,出事了ღ✿ღ,日本兵要进来ღ✿ღ。由于国民政府需要运兵ღ✿ღ,他被留在了北平ღ✿ღ。日本人占领北平ღ✿ღ、接管铁路后ღ✿ღ,他仍在铁路上做事ღ✿ღ,当了个参事的闲差ღ✿ღ。因为他不懂日文ღ✿ღ,反而避开了日本人ღ✿ღ。那几年ღ✿ღ,他很清闲ღ✿ღ,于他不全是坏事ღ✿ღ,趁此机会念了很多书ღ✿ღ。日本人不让中国人插手管理铁路ღ✿ღ,不信任他们ღ✿ღ,怕出纰漏ღ✿ღ,把华人工程师一旁晾着ღ✿ღ。父亲很郁闷ღ✿ღ,也不愿为日本人做事ღ✿ღ,只求谋个闲差ღ✿ღ,薪水减了不少ღ✿ღ。他仍然每天上班ღ✿ღ,消极怠工ღ✿ღ,自己找书看ღ✿ღ,研究钢结构ღ✿ღ。后来写了两本专著《钢构解法》和《超定结构解法》ღ✿ღ。

  日本兵进城后ღ✿ღ,父母一度很紧张ღ✿ღ,我们还搬到北京饭店躲了一段时间ღ✿ღ。市面上的供应基本断了ღ✿ღ,没啥吃的ღ✿ღ,只有一种混合面ღ✿ღ。家里仅剩的一点面粉ღ✿ღ,我们在院子里挖了个坑ღ✿ღ,埋了起来ღ✿ღ。

  有件事值得一提ღ✿ღ。父亲毕生最大的愿望是为中国造桥ღ✿ღ。他的康奈尔校友ღ✿ღ、桥梁学家茅以升主持的钱塘江大桥工程ღ✿ღ,是中国人自己设计ღ✿ღ、修建的双层铁路ღ✿ღ、公路两用桥ღ✿ღ,其中的钢结构部分就是他参与设计的ღ✿ღ。茅以升学的是桥梁工程ღ✿ღ。该桥的铁路桥和公路桥于1937年9月和11月分别落成通车ღ✿ღ,全长1453米ღ✿ღ。大桥通车后八十九天ღ✿ღ,日军逼近杭州ღ✿ღ,为抵御日军南下ღ✿ღ,保护杭州百姓ღ✿ღ,茅以升先生不得不亲手把桥炸毁ღ✿ღ。当时ღ✿ღ,茅先生立言ღ✿ღ:“桥虽被炸ღ✿ღ,然抗战必胜ღ✿ღ。此桥必获重修ღ✿ღ,立此誓言ღ✿ღ,以待将来ღ✿ღ。”抗战胜利后ღ✿ღ,开始修复ღ✿ღ,1948年完成ღ✿ღ。

  高中时ღ✿ღ,父亲把我转到了北平河北高中ღ✿ღ。部分原因是家况不如从前ღ✿ღ,教会学校学费太贵ღ✿ღ。后来我哥哥上了辅仁大学ღ✿ღ,是私校ღ✿ღ,学费难以凑齐ღ✿ღ,还是找我舅舅借的钱ღ✿ღ。北平沦陷后ღ✿ღ,学校里驻有日本教官ღ✿ღ,教日语ღ✿ღ。我从没念过日语ღ✿ღ。转学后ღ✿ღ,坐在教室第一排ღ✿ღ。日本教官让我起立念日文ღ✿ღ,我念不出来ღ✿ღ。他以为我不理睬他ღ✿ღ,差点挨了耳光ღ✿ღ。有段时间ღ✿ღ,父亲觉得我们应该学点日文ღ✿ღ,就在华北交通株式会社找了一个日本青年ღ✿ღ,教我们口语ღ✿ღ。但是我心里仇视日本人ღ✿ღ,根本学不进去ღ✿ღ,八年下来毫无长进ღ✿ღ。为什么仇日?因为切身遭遇ღ✿ღ。譬如ღ✿ღ,我们出西直门ღ✿ღ,日本兵要搜身ღ✿ღ。一位老师在课堂上聊聊时事ღ✿ღ,就给日本人抓走了ღ✿ღ。我对日本人的仇恨情绪一直持续到现在ღ✿ღ。世界五大洲ღ✿ღ,我跑过不少国家ღ✿ღ,但只去过两次日本ღ✿ღ,不愿意去ღ✿ღ。虽然我有不少日本朋友ღ✿ღ,但还是不想去ღ✿ღ。对日本缺乏好感ღ✿ღ,是我们这代中国人的集体情结ღ✿ღ。

  北平沦陷期间ღ✿ღ,我家有位常客ღ✿ღ,名叫方亮ღ✿ღ,本名方观赫ღ✿ღ,朝鲜族ღ✿ღ,是协和医院的年轻医生ღ✿ღ。后来他投奔了解放区ღ✿ღ,又偷着跑回北平ღ✿ღ,寄宿在我家ღ✿ღ,就住在西厢房ღ✿ღ。家人碰巧在沙发缝里发现一些中共宣传品ღ✿ღ,才确认他是地下党员ღ✿ღ。他留起了小胡子ღ✿ღ,使自己显得老成些ღ✿ღ。此人胆子奇大ღ✿ღ,开着三轮摩托车到处跑ღ✿ღ,偶尔也带我外出兜风ღ✿ღ。他对外的身份是协和医学院讲师ღ✿ღ,后来是北京大学医学院副教授ღ✿ღ。我父亲受他影响挺大ღ✿ღ。1949年ღ✿ღ,解放军进城ღ✿ღ,父亲有些害怕ღ✿ღ。那时有传言ღ✿ღ,说共产党“共产共妻”ღ✿ღ,是方亮打消了父亲的焦虑ღ✿ღ。解放后ღ✿ღ,他成为著名的医学微生物学家ღ✿ღ,出任西安医学院副院长ღ✿ღ,还是中国抗美援朝反细菌战检验队副队长ღ✿ღ,奔赴朝鲜前线ღ✿ღ。他是民主党派九三学社的最早成员之一ღ✿ღ,跟创办人许德珩一起ღ✿ღ,把我父亲介绍进了九三学社ღ✿ღ。

  河北高中离我们家很近ღ✿ღ。它建于1902年ღ✿ღ,前身是顺天高等学堂ღ✿ღ。当年ღ✿ღ,河北的乡绅名门ღ✿ღ,对当地学校不满意ღ✿ღ,凑钱兴学ღ✿ღ,为子弟们在京城建了这所学校ღ✿ღ,校园很大ღ✿ღ。1933年改名河北高中ღ✿ღ,出过很多人才ღ✿ღ,成了名校ღ✿ღ,后来更名北京一四四中ღ✿ღ,现在没了ღ✿ღ。

  上中学时ღ✿ღ,我不是个好学生ღ✿ღ,爱玩ღ✿ღ,不关心政治ღ✿ღ。班上有很多富家子弟ღ✿ღ,京剧名家马连良的儿子与我同班ღ✿ღ,还有一些名医的孩子凯发k8ღ✿ღ。上了高中ღ✿ღ,我发现一些教师很可能是共产党人ღ✿ღ。比如ღ✿ღ,我的英语教师ღ✿ღ,常在课堂里跟同学聊国家大事ღ✿ღ,同学们都爱听申搏官网ღ✿ღ。突然ღ✿ღ,他被日本宪兵队抓走ღ✿ღ,又放回来ღ✿ღ。事后ღ✿ღ,我们再让他聊时事ღ✿ღ,他说不聊了凯发k8ღ✿ღ。还有我们的生物教师ღ✿ღ,挺好的ღ✿ღ,至少也是亲共的ღ✿ღ,学生都看出来了ღ✿ღ。班上也很分化ღ✿ღ,一部分同学靠近三青团ღ✿ღ,另一部分人思想比较激进ღ✿ღ,亲共ღ✿ღ。后来上了大学ღ✿ღ,就更明显ღ✿ღ。一个班里ღ✿ღ,哪些亲共ღ✿ღ,哪些亲国民党ღ✿ღ,哪些逍遥中立ღ✿ღ,阵营分明ღ✿ღ。争论政治问题时ღ✿ღ,观点很是不同ღ✿ღ,已形成明显的派别ღ✿ღ。

  对考试ღ✿ღ,我不太在乎ღ✿ღ,成绩在班上居中游ღ✿ღ。那年头ღ✿ღ,考试成绩单都由邮差送到家里ღ✿ღ。一看考得不好ღ✿ღ,父亲就会惩罚我们ღ✿ღ,狠狠骂一顿ღ✿ღ,也不带我们去北海公园了ღ✿ღ。他希望子女出人头地ღ✿ღ。我心里很明白ღ✿ღ。

  对身外之物ღ✿ღ,父亲看得很轻ღ✿ღ。他父母的遗产ღ✿ღ,他一丁点都没要ღ✿ღ,只留了母亲一只金手镯ღ✿ღ,作为纪念ღ✿ღ。他相信个人自立ღ✿ღ。那个金手镯在抗美援朝时捐了出去ღ✿ღ。四个孩子中ღ✿ღ,父亲最喜欢我帮他张罗做事ღ✿ღ。大概是我处人接物还不错ღ✿ღ。父亲最偏心的当然是我妹妹ღ✿ღ。她排行最小ღ✿ღ,小我四岁ღ✿ღ,又是唯一的女孩ღ✿ღ,学习还特别出色ღ✿ღ。我哥跟我的成绩都一般ღ✿ღ。他考大学时ღ✿ღ,工科学校只有一所ღ✿ღ,也就是“伪北大工学”ღ✿ღ。他没考上ღ✿ღ,最后去了私立的辅仁大学ღ✿ღ,学化学ღ✿ღ。因为他没能考上最好的大学ღ✿ღ,害得我也紧张起来ღ✿ღ。

  高中时我曾想过ღ✿ღ,毕业后去陪都重庆投身抗战ღ✿ღ。毕业那年ღ✿ღ,抗战胜利了ღ✿ღ。父亲偷听VOA(美国之音)短波ღ✿ღ,第一时间知道日本人投降的新闻ღ✿ღ,我们都非常兴奋ღ✿ღ。日本投降后ღ✿ღ,在北平的日本侨民狼狈不堪ღ✿ღ。父亲后来在帅府园还买过一处大房子ღ✿ღ,三十多间屋ღ✿ღ,租了出去ღ✿ღ,有些房客是日本侨民ღ✿ღ。当时ღ✿ღ,他们逃难似的ღ✿ღ,家当都扔掉了ღ✿ღ,分批撤离回国ღ✿ღ。在东北ღ✿ღ,不少日本人把孩子留在了中国ღ✿ღ。印象中ღ✿ღ,日本侨民撤离时ღ✿ღ,北平还比较稳定ღ✿ღ,没出大的乱子ღ✿ღ,也没听说日本人遭报复或被杀的事件ღ✿ღ。抗战胜利ღ✿ღ,日本投降ღ✿ღ,我目击了国军接管北平的情景ღ✿ღ:大街上ღ✿ღ,都是欢呼的市民ღ✿ღ,挥舞的标语ღ✿ღ,我也上了街ღ✿ღ。四年后的1949年ღ✿ღ,解放军进城时ღ✿ღ,我看到了同样的欢呼景象ღ✿ღ。国民党接收大员进驻后ღ✿ღ,认为父亲这批人都在日本人的机关工作过ღ✿ღ,想扣他们汉奸的帽子ღ✿ღ。他决定不干了ღ✿ღ,离开了工作二十年的铁路业ღ✿ღ,转去北大工学院教书ღ✿ღ。国民党接收大员很跋扈ღ✿ღ,自认是胜利者ღ✿ღ,很多事情没处理好ღ✿ღ。

  1946年ღ✿ღ,我考入北洋大学北平部ღ✿ღ,攻读机械ღ✿ღ。北洋大学ღ✿ღ,1895年在天津创办ღ✿ღ,是中国近代第一所现代意义的大学ღ✿ღ,就是现今天津大学的前身ღ✿ღ。后来ღ✿ღ,它的北平校区并入了北大ღ✿ღ。我的大学时代ღ✿ღ,正值国共内战ღ✿ღ,民心浮动ღ✿ღ,经济低迷ღ✿ღ,后来又是恶性通货膨胀ღ✿ღ,国民党不得人心ღ✿ღ,民间怨声一片ღ✿ღ。我和同学就曾上街游行ღ✿ღ,反对国民党的政策ღ✿ღ。

  大学一年级ღ✿ღ,不分系ღ✿ღ,只分甲乙丙班ღ✿ღ,上基础课ღ✿ღ。我在甲班ღ✿ღ,三十余人ღ✿ღ。记得教数学的是王永皋教授ღ✿ღ,留日的ღ✿ღ。教中文的是徐凌霄教授ღ✿ღ,曾是《申报》驻京记者ღ✿ღ,他是个名记者ღ✿ღ,也是个剧评家ღ✿ღ。英语老师是一位姓陈的教授ღ✿ღ,一位官员夫人ღ✿ღ,使用的教材是燕京大学陈福田教授编著的ღ✿ღ。很多课程由清华教授担任ღ✿ღ。那时ღ✿ღ,教授工资微薄ღ✿ღ,为了生计都愿意到其他学校兼课ღ✿ღ。“工程力学”“材料力学”是屠守锷教授上的ღ✿ღ,浙江人ღ✿ღ,麻省理工毕业ღ✿ღ,讲课条理清晰ღ✿ღ。“工程制图”“热工学”是董树屏教授ღ✿ღ,水力学是李丕济教授ღ✿ღ。钱伟长教授当时也在北大兼课ღ✿ღ。电工学是唐统一教授ღ✿ღ。唐是育英学校校友ღ✿ღ,北京会考的“双元”金匾获得者ღ✿ღ,其父唐悦良是我父亲庚款奖学金的留美同学ღ✿ღ。水力学是夏震寰教授ღ✿ღ。内燃机是宁幌教授ღ✿ღ。记得还有两位德国教授ღ✿ღ,William教授教“机械设计”ღ✿ღ,Beister教授教“机车设计”ღ✿ღ。因为师资阵容很强ღ✿ღ,激发了我的学习热情ღ✿ღ,成绩一直名列前茅ღ✿ღ。当时ღ✿ღ,考试很严格ღ✿ღ,出题难ღ✿ღ,及格都够呛ღ✿ღ。最后老师无奈之下ღ✿ღ,只能用“开方乘十”来打分ღ✿ღ,否则就很少人及格了ღ✿ღ。

  念完一年级ღ✿ღ,正值国民党内部争权夺利ღ✿ღ,CC派与中央争夺日伪时期北大工学院的校园ღ✿ღ,即端王府——那时已被北洋大学占了ღ✿ღ。北京大学工学院刚刚创建ღ✿ღ,校址很小ღ✿ღ,原来是一所日本人的小学ღ✿ღ。1947年ღ✿ღ,北洋大学北平部的归属让学生们很不安ღ✿ღ。多数学生希望并入北大ღ✿ღ。北大工学院校友刊物中提及ღ✿ღ:有学生知道父亲与胡适先生是康奈尔留学时的好友ღ✿ღ,就找父亲陈情ღ✿ღ,希望他说服时任北大校长的胡适ღ✿ღ。父亲答应转告ღ✿ღ。后来ღ✿ღ,北洋北平部如同学所愿ღ✿ღ,并入了北大ღ✿ღ。事后他表示ღ✿ღ,因为他为合并之事找过胡适ღ✿ღ,所以不能出任合并后的土木工程系主任ღ✿ღ,避免利益冲突的嫌疑ღ✿ღ。不过ღ✿ღ,据我的了解ღ✿ღ,合并事父亲似乎没有介入ღ✿ღ。我们北洋大学北平部的学生可自由选择ღ✿ღ,或留在北洋大学ღ✿ღ,或选北京大学ღ✿ღ。因家在北平ღ✿ღ,我就选了北大ღ✿ღ。我住在家里ღ✿ღ,每天走读ღ✿ღ,同学间来往甚少ღ✿ღ,上完课就回家了ღ✿ღ。

  当时中国的知名大学是严进严出ღ✿ღ,考进去不易ღ✿ღ,毕业也很难ღ✿ღ。我读书时ღ✿ღ,北大的淘汰率很高ღ✿ღ,两门不及格就得退学ღ✿ღ。进校时同班有三十个同学ღ✿ღ,毕业时只剩下了十二个ღ✿ღ,还包括几位是上一届留级下来的ღ✿ღ。除了学业成绩ღ✿ღ,也跟当年国家处于危亡时期有关ღ✿ღ。部分同学因为对共产党有好感ღ✿ღ,上了国民党的黑名单ღ✿ღ,弃学投奔延安解放区ღ✿ღ。

  1947年至1948年间ღ✿ღ,在北大任教的父亲被清华借聘两个学期ღ✿ღ,就在土木工程系ღ✿ღ,主讲高等结构学ღ✿ღ。借聘报告由时任系主任陶葆楷先生呈报叶企孙先生ღ✿ღ,时任理学院院长ღ✿ღ。第一学期ღ✿ღ,每周授课四小时ღ✿ღ;第二学期ღ✿ღ,每周授课两小时ღ✿ღ。校史馆还存有当年聘书的原件ღ✿ღ,月薪是现大洋二百八十元ღ✿ღ。聘书由梅贻琦校长最后签发ღ✿ღ,他是父亲当年同期赴美留学的同学ღ✿ღ。

  1949年ღ✿ღ,北平和平解放前夕ღ✿ღ,进步学生开始到中学做宣传ღ✿ღ,动员大家出来迎接解放军进城ღ✿ღ。我也去了ღ✿ღ。傅作义将军跟共产党人谈妥后ღ✿ღ,城外毛泽东的军队就开进来了ღ✿ღ。我们上街迎接解放军ღ✿ღ。清华在北平城外ღ✿ღ,先解放ღ✿ღ。北大在城里ღ✿ღ。清华很多学生跑到我们城里做宣传工作ღ✿ღ,迎接北平城和平解放ღ✿ღ。虽然ღ✿ღ,清华比北大更早解放ღ✿ღ,但是北大学生的政治民主意识比清华活跃ღ✿ღ,最早接触新的思潮ღ✿ღ。这是有历史的ღ✿ღ。

  10月1日ღ✿ღ,新中国开国大典那天ღ✿ღ,我还有印象ღ✿ღ。学校组织师生参加开国盛典ღ✿ღ。大家排着队ღ✿ღ,大清早就步行前往天安门广场ღ✿ღ。同学们都很兴奋ღ✿ღ。那是很特别的一天ღ✿ღ,我看到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宣布新中国成立ღ✿ღ。我们从底下往城楼上看ღ✿ღ,很清楚ღ✿ღ。这是第一次看到毛主席申搏官网ღ✿ღ,以前读进步书籍时看到过他的相片ღ✿ღ。解放时ღ✿ღ,父亲仍在北大教书ღ✿ღ。他的日常起居并没有明显变化ღ✿ღ,以前他喜欢穿长衫ღ✿ღ,现在改穿新派的中山装ღ✿ღ,都是服装店里现成买的ღ✿ღ,灰色毛料的那种ღ✿ღ。那时只有灰色和蓝色两种ღ✿ღ。原先他一直留着胡子ღ✿ღ,显得很老成ღ✿ღ。解放后不久ღ✿ღ,他把胡子剃了ღ✿ღ。我也穿上了中山装ღ✿ღ。建国初期ღ✿ღ,国家崇尚节俭ღ✿ღ,穿着都不讲究ღ✿ღ。毕业留校后ღ✿ღ,我在清华上四百人的大课ღ✿ღ,裤子屁股上破了ღ✿ღ,贴个补丁ღ✿ღ,学生也不觉奇怪ღ✿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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